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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危情(中篇小说)

2022-04-29 15:32:08 来源:阳春文学 点击:7

小付刚下车,心中忽然一激灵,一种空前害怕的战栗,让她全身发冷。下意识,她扬起手臂,一辆黄色的士停在面前。她没多想,也没停顿,迅速钻进车里。

“快!跟上前面那辆白车!”

司机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。这一瞥让她忽然有了意识似的,她忙说那是我朋友。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司机:“别跟丢就行。”

车开动后,小付依然感觉身上很冷。仿佛一个冻僵的人,遇热后身子有了知觉,心仍然冰凉。恍如隔世,刚才还坐在丈夫车上,现在却坐在一辆陌生的士上跟踪。这一刻,她没有机智跟踪的得意,也没有偷偷跟踪的屈辱,更没有逼不得已跟踪的愤怒。一切都是下意识支配。焦虑,不安!

小付相信自己的感觉。她对这种感觉仿佛有一种本能,就像八年前那个下午。

那天,小付约了几个朋友打牌。很长时间没有摸过麻将了。厂里开辟面粉加工,新添三台面粉机。她一直忙前忙后直至完工,丈夫让她先回家休息,玩玩牌。他俩没什么爱好,唯一的娱乐就是打麻将。但毕竟一个大厂,丈夫与小付不能同时歇下来。所以每次生产紧张,他们一起忙,正常下来丈夫就让小付先歇。

他俩回家玩牌,约来家打牌的也多是生意上伙伴或有关方面人士,玩也是联络感情。那天小付牌特怪,上来四个宝,接着无宝独子杠后花,什么牌大赢什么。到下午五点多,眼看四个风快结束,小付赢势依然不减。但那天小付打牌却心不在焉,根本无意识输赢情况。忽然她放下摸到手的麻将,说不行,我打个电话给老刘。

那三个人输得正都烦躁,就嚷嚷还有两牌就结束了,打什么电话!小付说不行不行,我一定要打。我总感着有什么不对劲。

三个人说,什么不对劲?今天你牌不对劲,这么疯。

不是牌不对劲。小付忙解释,我心里好不安的。

不安?赢了我们这么多,还不安?那三个笑着起哄,这牌你别收我们的,心就安了。他们这么说,是刚刚小付又开了一个大牌。四个宝加头宝,一牌算下来该要赢每家七、八百。

行,行。小付嘴上说着,手已经按上了手机。

正是她这个感觉和这个电话,让一个可大可小的事故处理归于妥善。丈夫后来告诉她,小付电话打过去时,他正呕吐得有气无力,旁人也都手忙脚乱。铃声响了很长时间,刘源才颤抖着抬起手,将手机凑上耳朵,说厂里出事了!小付问出了什么事?他意识开始稍微清醒,说二蛋搅伤,三河叔死了。小付问怎么处理的。他说二蛋送医院,三河叔准备送殡仪馆。小付一听就急了,三河叔怎么能送殡仪馆?快送医院!

“已经死了。”

“死了都要送医院!”小付在电话那头斩钉截铁地说,“我马上去医院,你留厂里立即打电话报警,让公安局调查事故原因。”

当小付赶到医院门口,送三河叔的工人们也刚到医院门口。小付立即吩咐送三河叔去抢救。工人们说不用救了,三河叔已经断气。小付说不行,一定要医生抢救,抢救不了,也要医生鉴定说死了才算。

在急救室门口,工人们围上来七嘴八舌报告事故原因。原来,小麦原料没跟上,刚上的三台面粉机不能全部投产。为了机器在保养良好的状态下随时可以投产,老师傅三河叔让二蛋每隔几天开一台新机子测试。今天二蛋测试的是第三台,前两台已经测试过了。临下班前,机子忽然停了,二蛋扳下电闸检查。就在这时,三河叔进到车间。他看车间静静的,想这个二蛋,还没到下班就停机,老板看见了,怎好?三河叔今年五十五岁了,身体不太好。前两天去医院检查出冠心病,医生说他不能劳累、不能激动,要他多休息。他家里两个儿子,老伴风湿病,都要钱,他哪能休息。因他在厂里时间最长,人也忠厚,老板照顾他,新机组一进厂,就让他带着徒弟二蛋上。他心里清楚,要是换了心肠硬一点的老板,早就让他回家了。所以,三河叔对老板忠心耿耿,尽心尽责。二蛋年轻,自到新机组,因为轻松也因为刚谈了女朋友,常常得便就早早开溜。测试第二台机子时,三河叔前脚走,他后脚就关机下班,结果刚出车间,被回来取茶杯的三河叔撞见,狠狠教训了一顿后,又合上电闸接着干活。

三河叔以为二蛋没听进他的话,这次又提前开溜了,便随手合上电闸,像上次一样准备接着干。谁知电闸刚合上,就听“啊”一声惨叫,三河叔一下懵了……

等三河叔意识到出事了,二蛋右手半个胳膊已经轧稀烂。三河叔当场倒地,扭曲了几下就没气了。二蛋是人们连拖带拽弄出来,直送医院。叫120都没这么快。

工人们乱糟糟报告时,医生告诉小付,三河叔送来前已经死亡,再施救也没用。二蛋右胳膊需要截肢保命。你们快做决定。

小付说医生,请你尽一切力量抢救二蛋,不要考虑费用。要输血输血要好药好药!

正是小付处事临危不乱、冷静妥帖,后来死者、伤者家属都没闹。他们从工人口中得知付总仁至义尽,做了一切该做的。公安局对事故现场调查鉴定,事故责任不在厂方。警方还在三河叔被褥下,发现那张冠心病诊断报告。剩下的事情就是善后了。

善后双方也友善,三河叔本就是刘总夫妇照顾继续留厂,死后不仅厂里体面地办理了丧事,还给了三千元遗属补贴,小付又私下给了三河叔两个儿子每人一千元将来结婚的费用。二蛋出院后,右胳膊残废不能再留厂,厂里给了九千元伤残抚恤费。当时农村盖一座楼板房,一间只要一千五。张总夫妇又托关系,为二蛋在商桥镇街尾弄两间地皮盖了门面房……

车子驰出了城。郊外公路上,车辆一下稀朗很多,小付的意识也清晰了许多。她对司机说:“师傅,稍微离远点。”

今天,小付和刘源都在厂里。快下班时,刘源说晚上有个应酬,他咕嘟一声,并没有说在什么地方跟谁一起。这个小付也从不管。小付上车时,厂办小苗也蹭上车,说付大姐,我跟一段行吗?

这是没有过的事情。小付当时心中就有点感觉。到了自家门口,丈夫停下车说你先下吧,我将小苗送回去就直接去吃饭。小付下车的时候听小苗说,刘总,我也下来自己走吧。刘源说,你别下了,我送你正好顺路。

小付下车。车门关上。车子开走。一切都是懵懂做梦的样子,脑袋却下意识地喊:“要坏事——”

白车拐弯进了山坡间一条小路,路上扬起了灰尘。司机侧头问小付:我们也进去?他像看出小付打车是干什么了。

小付说,等看不见了,再跟。

小付知道,这样的山坡小路,跟得近了,会让丈夫警觉。

“停下了。怎么办?”司机脚下紧急刹车响。

“快倒车!”小付脱口而出。

白车停在前面。小付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给司机,说麻烦你在这等会儿,我过去看看,一会跟你回去,我再加钱。

小付下车,蹑手蹑脚走到刚才拐弯处。白车停在那里没动静。

“他们一定在车里猫腻!”她心中这么揣想时,心脏怦怦直跳,血往脑门上涌。她再也顾不了许多,向着白车冲去。

车里没人。

小付透过车前玻璃,看到小苗手包放在后座。她傻了。

人呢?她环顾起四周,这才看到车子右后边山坡上,有一条很窄的小道,被茅草半掩着。她心中轰的窜起火:好狡猾!在车里怕人看见,钻山坡了。

这么想着,她的人和怒火都随着那条小路往山上蹿,仿佛迎着山风的野火,噼啪作响呼啸而去,速度之快让她自己都失控了。

半山腰出现了刘源和小苗。两人手拉手往上走。刘源在前,小苗在后。

“你们干什么!”

前面两人回头。小付也回头。

后面没人。谁在大喝?她掉回头,前面两人还愣愣的。小付想,刚才那声大喝是谁的?声音听起来不像自己。不过这一刻她已顾不了这么多。前面两人不仅还在呆愣着,手仍然还牵在一起。她被刺激得快步上前——

“你们跑到这里干什么!”她的手指向他们,声音变调的,“说!你们在干什么?刘源,你说!”

没有回声。他们手依然拉在一起。小付愤怒至极,抢上一步,将小苗的手一拉,一甩。小苗冷不防摔倒地上。

这一拉一甩一摔,让刘源恢复了意识。他急忙向着小付问:“你怎么来了?你怎么来了?”声音生涩生硬,还有点抖动。

小付一听刘源“你怎么来了”,心中愤怒更甚:“我怎么来了你管?我问你,你们到这里干什么!”

“没什么,来看看。”

“来看看,跑这里,来看什么?”小付的问话像机关枪,一梭子出来一个弹着点。

小苗从地上爬起来,手里拎着崴断了的高跟鞋,光着一双穿丝袜的脚,样子很是狼狈。她应着说:“付大姐……你误会了……我们……来……采野花的。”

“采野花?”小付两眼呼呼喷火,火苗呼啸着仿佛要烧焦小苗和她口中的野花。

“小付,是这样的,小苗说想看看山上现在还有没有什么花,正好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,我就开车来看看,准备兜一圈就送她回去。”刘源说着,瞅了瞅小苗手上的高跟鞋又道,“也没准备上山,她还穿着高跟鞋,所以刚才我拉她来着。”

“是的是的,付大姐……是我不好……我说想来看看,所以……大哥才……开车带我来……都怪我!”

两人一说一话,分明自己的丈夫与小苗之间递着话。合拍,没有漏洞。

“不信,你打电话问问,我是不是还要去吃晚饭。”丈夫说着递过手机,像小付没有手机似的,但他并没有说要打给谁。

小付没接手机,她已完全清醒冷静下来。她清楚,这样的现场即便是两人关系不同寻常,来这里目的不同寻常,但因为她的怒火与她的心焦如焚,没有等到他们有肮脏之举才当头棒喝。俗话说,捉奸捉双。可她怎能等肮脏之举发生?他是自己丈夫啊!现在他们这么辩解,自己又能怎样?事实是暧昧了,你见到的只是暧昧,也可以说一时兴起处事失当。继续闹下去,不仅自己占不了理,现场丢人,最重要的是失了小气,就此败给这个不要脸的女人!

凭直觉,小付觉得这一次要放手。尽管她心里恨不得上去狠狠抽这个女人两耳刮。她一直在勾引自己丈夫,就凭刚才口口声声“大哥”而不再是“刘总”,也说明关系不一般了。

小付什么也没说,扭头转身,飞似地跑下山,将这个现场丢在了身后,丢给刘源和这个长满荒草的山坡……

山坡茅草很深,在秋风中开始发黄。不时有松枝伸到小路中间,小付用手拨开松枝向上走着,已经走出前几天他们到过的半山坡了。她没有停顿,继续向上走着,不知道想要干什么,只是想再到这里,上这个山坡看看。她觉得,如果不来这里,不来看看,她就没有办法按捺自己。

小山不高。山顶上,稀稀朗朗几株弯曲佝偻的松树。一个矮小的凉亭,小付走近才发现,石砌的柱上,深紫色的油漆已经斑驳掉落。

山坡顶部不大,右边一小块地,戳着几根掰断了的玉米秆儿。透过稀疏的玉米秸秆,看向前方的眼光开阔了些,这让小付长长地舒了口气。她在玉米地旁茅草上坐下来。

农历九月天气,风不凉,感觉还很清爽。太阳晒着山上松木和茅草,成熟饱满,绽裂出干烘烘气息。仿佛是秋天正带着一身泥巴味,从田间赶回去打场,满庄子弥漫着喷香的秋收气息。这气息让她亲切。她从小就在这气息里长大,一路走来也都没有离开过。每到秋收,这气息就让她和丈夫忙碌着收稻子。他们夫妇做到今天,从没远离过这气息,也从没忽视过,阳光照耀土地——生长、成熟、收获。

小付不由挺起身子,深深地吐出口浊气,渐渐平复刚来山坡之前的怨、怒、恨。

他们夫妇最初走出来,是到城里做瓦工。做了几年,有了一个很小的建筑工程队,接一些小工程攒一些小资本。这时有个朋友建议合伙做米厂,他们一拍即合。因为他们本就是农民,对土地里的东西,比对城市的钢筋水泥熟悉得多。两年后,和那位朋友分开单干,后来又上了面粉加工,前两年在城东开发区征了几十亩地盖了新厂,成立了“富源粮食工贸有限公司”。

“富”“付”同音,“富源”合夫妇二人姓名,喻示夫妻同心财源滚滚。这么多年,他们就是这么共同打拼发家的。

老总自然是刘源,小付担任副总。他们的生活与生意步入了大道。家里一儿一女,俩孩子在本地技校读书。孩子们每星期回来,有时中间也回来。夫妻俩商量,小付精力转移回家,照顾孩子同时也享受安逸。所以小付不再上班,只偶尔地,去厂里转悠一趟。

小付发现并感觉危险,就是那次偶然转到厂里察觉的。那天下午本来约好两点钟牌局。小张因局长出差提前回来,要先到单位露一头,而后伺机出溜。她一再发信息让小付等她不要找人替换。一场牌局三缺一,又不能喊人,那焦急可想而知。等得实在不耐烦,小李说不打了,我上街。小李是白池墒街道纪委书记老婆,在家很拿强,受不得这三缺一等人的憋屈。她一嚷,财政所方萍也不干了,说我陪你逛街吧。两人站起来就走,小付怎么挽留都没用,虽然小张也是她们老牌友。小付只好给小张发个信息,而后结了账出来。站在天水居咖啡屋门外,看看人流、车流,看看天色,小付觉得这半下午的时光应该做点什么,便想着还是去厂里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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