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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归(同题征文·短篇小说)_13

2022-04-28 12:14:46 来源:阳春文学 点击:8

『一』

我喜欢户外运动。确切地说,是痴迷于身体在路上的感觉。从大学开始,我已经走过很多地方,有时候随团,更多时候是独自一个人。草绿色帆布包里一个七成新的单反,是我的家当。一路上走走停停,拍下很多照片,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,不曾为哪一处停留。

我是跟着一个户外组织一起进入长白山的。这个组织的成员我都不认识,网上报名,然后就一起来了。长白山的积雪已经没过膝盖,这让我有种莫名的兴奋,跋涉在雪地里,呼气成冰,瘦弱的我,居然感觉不到疲惫,更不会觉得恐惧。冰雪里的徒步,自然是艰难的跋涉,每走一步,都需要耗费很大体力,因此,这样的跋涉在我看来等同于虔诚的膜拜。除了拍照,我与其他队员很少有交流。

在几千米的海拔,触目所及全是银装素裹、冰雪蔓延。这样的世界,仿若只是我一个人的,那种完全融入的场景让我有一种回归之感。是的,回归,这一刻我不再是城市里无依的浮萍,而是驰骋在雪山里的精灵。站在皑皑白雪里,心里是踏实、是狂喜。没有人可以体会我现在的感觉,但没关系,有长欢陪着我。这个纯净的世界属于我,属于长欢。

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女孩,大概被这没膝的白雪和铺天盖地的寒风吓着了,呜呜地哭出声,在这个空旷的雪地上,越发显着凄凉。领队不得不安排我们停下来,返回山下。

我并没有随着下山,任别人怎么劝我,我留给他们的只有微笑和背影,我以子规啼血的心态继续前行。

当我脚下的积雪越来越深,森林静到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呼吸时,我突然觉得有点后怕,然而除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,我没有别的选择。尽管戴着雪镜,我的眼睛还是被积雪刺得睁不开。我早已辨不清方向,太阳快要下沉了,如果天黑之前不能赶回山下,我想我会被冻僵,然后就会被埋在千年不化的雪地里。想到这里,我突然挤出了一朵惨白的笑容,虽然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,可我并没有悲观到厌世。

长欢,我的姐姐,难道我注定走不出这个雪山,要长眠于此,与你在天堂里拥抱了吗?我仰天长叹,终于有一串眼泪瑟瑟而落。多久没流泪了?我真的记不清了。

身体在瑟瑟发抖,寒冷和饥饿一起袭击着我。积雪的反光十分厉害,在这个冰雪世界里,我再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恐惧。长欢从楼上摔下去的那个夜晚,那种恐惧我从来没有忘记。而现在,我一个人踉跄在雪山密林里,路的尽头是死亡还是新生,我无从预料。我能感觉到的是,我的身体、甚至我的意志都在筋疲力竭地叫嚣着放弃,也许下一秒,我倒下了就再也不会站起来。

我想寻求一点支撑,一点力量。长欢,长欢,帮我……姐姐,救我……我发不出声音,只能在心里呼唤。可是,长欢为什么不出现,为什么不说,乐乐,姐姐在哦。如果你不是濒临死亡,如果你不是曾经目睹死亡,你不会了解我现在的感受,那种四周黑洞洞,足以令你瞬间窒息的惊悚。

是幻觉吗?我看到十几米外出现了一间小木屋,我的牙齿在打颤,脚下却不能移动,我只能拼命呼喊:救我,救我。声音却微弱到只有自己可以听得到。我伸出手,向着小木屋使劲地挥动,在我倒下的那一时刻,我仿佛看到长欢推开小木屋的门,张开她小小的双臂,向我跑来……

『二』

长欢,长欢,下来,快下来,我不要雪糕了,你快下来,我不要你死。长欢,长欢……我拼命地摇头喊着,我伸出手去抓,可我的力气太小,没有抓住她,长欢还是摔了下去……

姑娘,姑娘,醒醒。我听到有人在喊我,在摇晃我的胳膊,我不想睁眼,睁开眼睛,长欢就再也看不见了。

可是,那个人依旧锲而不舍地摇动我,呼喊我,仿若有一双手在使劲地拉着我,我终究没有陨落于黑暗。

当我终于睁开眼睛,眼前的情景,让我恍惚觉得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。我居然感觉不到寒冷,我看到了火炉,我听到了木柴在火炉里烧得吱吱响,我甚至还看到了一张陌生却温暖的脸。那是一张男性的脸,那张脸上有着明亮的笑容,他的手里端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东西。

你是谁,这里是天堂吗?你看到长欢了吗?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气若游丝,我想坐起来,却发现这只是徒劳,使不上一点力气。

姑娘,这里不是天堂,但我想,我若发现你再晚一个时辰,后果真的很可怕。你已经睡了两天了,来,先把这晚姜汤喝下。

他走了过来,一手端着姜汤,一手扶着我坐起,不知道为什么,一向拒人千里之外的我,却顺从地喝下了那碗姜汤。

是你救了我吗?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年纪比我大几岁的男子。

我出去抱木柴的时候,看到了小木屋不远处的雪地里,有着一团红色。虽然天已经黑了,但积雪反射下一样宛如白昼,你的红色登山服很醒目。我走到你跟前,才发现你已经昏迷。我叫林溪。男子温和地介绍着,脸上同样是温和的笑容。

谢谢你林溪,谢谢你救了我。说这句话的时候,大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,如果不是这个叫做林溪的男子,那么我就与这个世界就永远的阴阳相隔了。

我叫李长乐。我看着他,缓缓地说。

长乐,好名字。长乐未央,多美好的寓意。林溪浅笑。

四岁之前,这名字的确是这个寓意吧,长欢、长乐,父母是想集万千宠爱于我们俩,但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我们的命运?想到这里,突然觉得心很疼,说不清的缘由牵扯下了眼泪。这该是我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流眼泪,急忙偷偷拭去。

长乐,你看你不是好好的吗?别害怕啦,你能起来吗?我给你熬了粥,你要吃一点补充体力,你能行动的话,我们明早下山。你是个勇敢的姑娘呢,一个人征服长白山。林溪满是赞许。我有些不好意思,冲动地闯入,若不是遇见林溪,我想我也会长眠于长白上,与苍山白雪为伴了。

我可以。在林溪的帮助下,我慢慢地起身,下床,推开小木屋的门,冷空气立刻钻了进来,天空已经接近暮色,看来我真的是在这个小木屋里昏睡了两天。

吃过简单的晚饭,我的身体一点点恢复正常。那个晚上,围着炉火,木屋外白雪反射着月光,在那种似真似幻的氛围里,我头一次对一个陌生人敞开了心扉。这样以我为主角的故事,我若不讲,没有人会知道。劫后余生的时刻,我萌生了倾诉的欲望。

林溪听得极为专注,我想他也会震惊于我的故事,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一点让我会觉得尴尬的表情。此时,他只是一个倾听者,而我只是一个倾诉者,在我说得眼泪汹涌而出时,会递给我纸巾和一杯水。

『三』

长欢是我的姐姐,只比我大三岁。那一年,她七岁,我四岁。那年的夏天出奇的热,我和姐姐被反锁在房间里,冰箱里的雪糕早已经被我们吃完了,妈妈一直忘了买雪糕。那一天,爸爸出差未归,妈妈打麻将未回,家里突然停电,干巴巴的饼干让我口渴难耐。我特别想吃一根冰凉的雪糕。

长欢,我想吃雪糕。我央求姐姐。

长乐,门被反锁了,姐姐出不去,我们再等等,兴许妈妈一会就回来了,或者爸爸也会回来,他答应给我们带回椰子呢。长欢虽然只比我大三岁,但她异常懂事,每次妈妈说,欢欢,你要好好照顾乐乐,妈妈去去就回,赢了钱给你俩买冰激凌。长欢都会顺从地点头。

而我每次都会撒娇不许妈妈出去,可妈妈依然把我扔给长欢,径自离去。妈妈走后,长欢都会拉着我的手安慰,乐乐,别哭,姐姐陪你玩过家家。所以,在后来的日子里,我渐渐地可以离开妈妈,却离不开长欢。

长欢,乐乐真的好渴。我舔了一下有一点干裂的下唇,可怜巴巴地说。

乐乐,姐姐给你倒水。长欢站起身。

热水瓶没水了,我很委屈地说。长乐走进厨房,却失望地发现,水也停了。

乐乐,我们画画吧,我给你画草莓,画西瓜,这样你就不渴了。七岁的长欢在这个被困住的房间里,并没有别的办法,她能做的或者只有让我“望梅止渴”。

姐姐,我渴,我不要画上的草莓,我只要喝水。我哭出声,使劲摇着长欢的胳膊。

长欢看着我,她的眼神那样无助,她再一次走向门,可我知道那不过是徒劳。妈妈怕我们跑出去,每次离开家前,都会把门反锁,这道门让我和长欢对外面的世界望而止步。

乐乐,我去窗户喊人,叫人给妈妈打电话。后来我想,妈妈之所以拆掉家里的电话,并不是为节省开支,不过是为了在她外出时,我和长欢彻底与外人断了联系,或者她更担心我们会打电话给爸爸。妈妈尽管多次跟爸爸保证不再去打麻将,可一旦爸爸出差,她就会把我们俩反锁家里。

长欢是蹬着椅子爬上阳台的,那种老式的阳台并没有安装防护网。天色突然黑了下来。

姐姐,我怕,天怎么会黑了?我紧张地看着弯着腰慢慢起身的长欢,内心霎时挤满了恐惧。

要下雨了,长乐。你别害怕,姐姐喊人,妈妈马上就回家,乐乐就不会渴了。长欢回头看着我,她的眼里有着母爱的温柔。

窗子被长欢费力打开了,来自四楼的一股猛烈的风立刻吹了进来,刚才还酷热难忍,我却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。那股风吹得我眼睛半眯,恍惚间,长欢探出头,对着外面高喊:叔叔、阿姨,帮帮我们,给我妈妈……这句话长欢并没有说完,我的耳朵里一阵轰鸣,眼前有黑黝黝的东西晃过。

多年之后,我的耳朵仍旧会轰鸣,眼前依旧会有黑乎乎的东西一晃而过,我才可以意识到那是死亡。

没错,死亡。那一天,长欢从四楼摔了下去,我喊破喉咙,她都没有再醒过来。

每一次回顾,都是打开的疼痛。这样的故事,有着太多残忍,我拼命想忘掉,忘掉血腥、忘掉冷酷,可总是与之狭路相逢,虽此去经年,仍旧刻骨铭心。每一次翻阅,心都会滴血。

林溪再次递给我纸巾,我拼命擦着汹涌而出的泪水。

你躺下休息一下。林溪的声音极尽温柔。

不,请听我讲完,我不会一直都有勇气揭开伤疤。我泪眼迷离地望着林溪。林溪没说话,冲我点点头。

『四』

姑姑把我领走的那天,我差不多已经是一个孤儿了。爸爸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,他对妈妈举起了刀,妈妈没了,爸爸进了监狱。六岁那年,我的名字仍叫长乐,可我再也没有了快乐。我被姑姑带到了南方。第二年,姑姑把我送进了学校。

大学毕业那年,我告别了姑姑,回到了故乡,在一个事业单位做了一名统计员,与数字打着交道。幼时的遭遇,让我在这个世界几乎没有朋友。在别人眼里,从七岁开始,我就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。在许多人看来长乐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,而且,长乐的自我是世界上没有别人的自我,完全不理会周遭的一切。是的,这就是我,我禁锢在自我的世界里,不会走出,也不会让人走进,我或者别人,都不可以打破这个界限。

也许你会觉得长乐是一个孤独的人,但如果你这样想,是错的。我并不孤独,我的世界里有一个人永远在陪着我,暖着我,她是长欢。在我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,长欢会笑意盈盈地对我说,乐乐,不怕,姐姐在哦;在我在姑姑家被表弟欺负的时候,长欢会说,乐乐,不哭,姐姐在哦;在我拥有最好的成绩,却因为自我的个性,被所有的女孩子孤立的时候,长欢会说,乐乐,姐姐在哦。

所以,你也许难以置信,但你确实可以相信:长乐,虽然不会笑,但真的并不孤独。我看着林溪,特别认真地说。林溪没有打断我。

季节的更替,并不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多大的改变。春花秋月,冬雪夏萤,来了去了,去了来了,循环往复,我依然还是我。你叫我独行侠也好,称我为冷血动物也罢,这都不会更改我内心流浪的轨迹。但如果非要我说出,哪一个季节可以让我更舒适一些,我会选择冬天,许是这个季节更加寂静也略显洁净吧。白雪覆盖着大地,一切丑陋、肮脏都会被暂时地埋葬,我的世界纯白得彻底。

比较迷恋飘雪的日子。雪花空灵、飘逸。那种冰冰凉凉、飘飘忽忽的感觉像极了我。雪花是很奇怪的东西,它会默默地潜入你的内心,让你在事后的一瞬间回忆起一段不情愿忘却,同样也不情愿存留的心事。我不为谁停驻,谁也不曾为我回眸,我拒绝所有的靠近,只有长欢与我形影相吊。长欢不愿意我受到伤害,而减少伤害的最有效办法就是,不要和陌生人说话。这是长欢告诉我的。某个夜里,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,梦见了长欢,她还是七岁的样子,柔柔地对我说,乐乐,这个世界谁也不能相信,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,姐姐会永远陪着你。梦醒后,我没有眼泪,我知道长欢来过,帮我拭去了腮边的泪滴。

你也许会觉得我是个难看的女子吧,不然,26岁的姑娘怎么会没有人追呢?你若这样想,就又错了。我长得并不难看,相反,我算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。在过去的十几年里,我的成绩好,我长得漂亮,可我就是排斥所有的人,所以,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:学习好长得好就招人喜欢吗?李长乐,她就是个另类。

好多人眼里的另类长大了,工作了,但依然没有改变留给人另类的印象。我其实并不冷若冰霜,我也会对领导尊敬对同事微笑,我只是没有朋友而已。我的眼睛很大,睫毛密而长,如果你可以忽略掉我眼睛里的那抹孤傲,的确可以算得上一双漂亮的眼睛。我很瘦,但不是弱不禁风,我的下巴尖俏,典型的瓜子脸,皮肤很白,看起来颇有些楚楚动人。所以,尽管我不招女孩子们喜欢,但我身边从不缺少男孩欣赏的目光,从中学到大学再到工作,暗自对我喜欢的有,给我写情书的有,直接对我表白的也有。但无论以何种方式,其结果是完全一致的:不予理睬。所以,到后来,有人觉得我是孤芳自赏的怪胎,更有甚者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,不然怎么会既不喜欢与女生交朋友,也不愿意跟男生来往,典型的自恋狂。别人怎么议论是别人的事,我依旧故我,我的世界依然只有长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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