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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柳岸】证据(小说)

2022-04-30 12:20:40 来源:阳春文学 点击:16

秋高气爽,五谷丰登。八月的田野被丰收的希望裹上了一层淡淡的馨香,随着日子的推进,每日都在变换着色彩。墩子隔两天都要到田里去瞧瞧,眼瞅着自家地里的玉米越长越好,一个个由结苞,渐渐体态丰腴,直至那一絮絮嫩黄的胡须变成了成熟状的深褐色。风吹过,满地肥亮的叶子刷啦啦地响,大棒槌似的玉米地斜插在粗壮的绿杆子上,若隐若现,珍珠般密集的玉米粒儿从那渐渐风干水分的叶子中裸露出来。

墩子每次从地里回来都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,今年玉米有价钱,市场收购价一块二一斤,又恰逢丰收年。墩子今年种了四亩多玉米,按每亩1000斤算,种的这些玉米的收成比种任何作物都要划算。并且玉米的生长期短,收了玉米,照样可以种麦子,一年两茬,只要多往地里上些肥料,麦子照样不少打。墩子越想越欢喜。

玉米熟了,这一天一早,墩子开着三轮车和媳妇儿去地里掰玉米。中午回家时捎了些掰好的玉米,匆匆吃了口饭,下午上工一直掰到太阳落山。第二天一早,夫妻俩又出发了,又干了整整一天。傍晚时分,终于掰完了地里的四亩多玉米,墩子夫妇俩才松了一口气。那一个个足足有一尺长的大玉米棒子,在墩子家的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,墩子夫妻俩望着这小山,脸上笑开了花。

怕过几天有雨,也怕这么多玉米堆在一起捂坏了。接下来的两天,墩子和媳妇儿没敢松懈,他们赶着把这一大堆玉米棒子统统剥光了皮晾在院子里,墩子媳妇儿的手指都被磨破了,生生的疼。

这几天,墩子夫妇俩都累坏了,但也不肯闲着。晚饭后,他俩一边看电视,一边扒拉玉米棒子。墩子家有一个简易玉米脱籽机,手搅式的,在上面的机嘴里放入玉米,转圈搅动,玉米籽儿就哗啦啦地落下来,随后吐出玉米棒子。这本是体力活,可一边看电视一边干活就不会觉得累,觉得乏味了。每天晚上,墩子和媳妇儿看三集电视连续剧,就能顺带着扒拉两大袋玉米籽儿。夫妻俩觉得这样子挺好,看电视与干活两不耽误。

看完电视,墩子媳妇把玉米籽装满袋子,墩子扛着沉甸甸的玉米籽儿,攀上梯子,解开口袋绳子,“哗”的一声倒在自家平房顶上。房顶上面干净,也可以逃脱家禽糟蹋,还便于晾晒。

墩子父亲死的早,无家底,全靠他自己的奋斗,日子过得并不富裕,只有四间矮平房。平房冬天冷得像冰库,夏天热得像蒸笼,墩子打算这两年攒点钱续个二层,不为排场,只想住的稍稍舒服些。

墩子今年四十多岁,矮矮矬矬的个子,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,扛着一袋玉米上梯子不在话下。只是今年的玉米丰收了,粒儿大,产量高,近几天活儿又赶的紧,墩子不知道自己一共扛了多少袋,今晚当他扛完最后一袋玉米时,腿都有些发软了。

为了收玉米,这几天,墩子和媳妇儿是累得够呛,倒完玉米籽,洗漱完毕就上床睡觉了。

夜里,墩子迷迷糊糊睡得正熟,被媳妇儿推醒了。墩子揉揉眼睛,朝媳妇直嚷嚷:“怎么了,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?”媳妇儿急忙捂住墩子的嘴巴,凑到他耳边,悄悄地说:“我醒来一会了,怎么一直听见咱家房子顶上有声响呢?是不是有人在偷咱家玉米呀?”

墩子屏住呼吸,侧着耳朵仔细地听了一分钟。他小声地对媳妇说:“好像是有响儿,你睡吧,我出去看看是不是有情况。”墩子麻利地穿上衣服,拿上手电筒,轻轻打开门,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院子里。夜深人静,此时正是夜里1点多钟,墩子在院子里听到房子上的声响越来越清晰了,分明是挫玉米籽儿的声音。“还真是有贼!”墩子心里嘀咕道,肯定了自己的判断。

院子里并不太黑,一轮明月挂在中天。墩子迅速在墙角找到了一块砖头,蹭蹭蹭,三两下就顺着梯子爬到了房顶。定睛一看,墩子震懵了,他不敢相信,借着月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,那人半蹲着身子,正在忙着往口袋里挫玉米籽呢。

“你在哪干啥呢?”墩子大喊一声,同时用手电对准了那人的脸。看清楚了,不错,偷玉米的正是墩子房后邻居二杆子。二杆子和墩子家是隔壁,前后院,墩子可以在院里搭个梯子上到自家房顶,二杆子在自己院里也可以上到墩子的房顶。

墩子气得说不出话来,语无伦次地说:“你……你为啥……要偷我家的……玉米呢?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二杆子支支吾吾无言以对。

墩子气得脸色发青,忿忿地说:“怪不得我媳妇儿白天上房摊玉米时老说每天往房子上倒玉米,怎么就不显得多呢,原来是被你给偷走了!”墩子挥起手中的半截砖头朝二杆子砸去,说时迟,那时快,一贯心思诡异的二杆子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墩子面前,头磕得像是捣米:“对不起,墩子!我错了,我不该偷你家的玉米。我家还有之前偷的两袋,我这就去给你扛过来。”

墩子看着眼前跪着的二杆子痛哭流涕,可怜兮兮的,有着十二分的悔改之意,心软了,立刻相信了他的话,手中举在半空的砖头慢慢地放了下来。二杆子倒掉了袋子里的玉米籽,把空袋子扔回院子,顺着放在自家院里的梯子慢慢地下去了。

墩子在那傻乎乎地等着二杆子给他来送玉米,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,夜色越来越深,月儿也在慢慢西移,还是不见二杆子的身影。墩子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,下了房子,急忙去找村里的两位干部:富贵和大龙。

当墩子把两位村干部带到二杆子家门口时,二杆子家的门却上了锁。三个人都丈二和尚---摸不着头脑。怎么回事?墩子有种越来越强烈的预感,他指定是被一向诡计多端的二杆子给骗了。

二杆子家在村口盖了一间磨坊,他晚上经常在那照看电磨。他们又立刻赶到了那里,村干部敲开了二杆子家磨坊的门,二杆子披着衣服装模作样地眯缝着眼,打着哈欠说:“半夜三更的你们找我干啥?”

墩子一听立马火了,被偷又被作弄的怒火瞬间烧红了他的眼睛。他挥起铁锤般的拳头照着二杆子的脸就是一击,还没等两位村干部反应过来,鲜血就顺着二杆子的鼻子、嘴角流了下来。二杆子长得和他的名字一样,高高瘦瘦的,他没提防墩子突然大打出手,眼冒金星,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,险些摔到旁边庞大的电磨机上。

两位村干部及时制止了墩子的冲动,并从中调解。富贵拿出了村干部从未有过的威严,面向墩子说:“有事说事,不能动手。”

又转向二杆子:“你也别嘴硬,人家墩子咋没说别人偷他家的玉米,半夜三更去找别人家呢?老实说,咋回事?”

二杆子毕竟做贼心虚,低着头,嘟嘟囔囔地承认了偷墩子家玉米的事实。大龙问二杆子:“那你说咋办?”

二杆子低着头不吭声。最后富贵说:“要不,二杆子你现在就去把那两袋玉米扛过来,再给墩子300块钱作为赔偿,如何?”

二杆子理屈,虽不太强愿,却还是张了张嘴,叹了一口气,没说行也没说不行。就在这时,二杆子在县城做生意的姑娘与姑爷闻讯赶回来了,二杆子家没儿子,就俩姑娘,大姑娘入了赘。这姑爷做生意全靠一张嘴,能说会道,见过世面,见到墩子马上满脸堆笑,递上香烟,说:“叔,对不起,我爸错了,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,原谅他这一回吧!您看,待会儿我去把那两袋玉米给您扛过来,再给您500块钱,您看行吗?”这姑爷是明眼人,知道老丈人理亏,想尽快息事宁人。

按说,事情到了这样解决的地步,也可以说过去了,可是墩子却表示不同意,蹬着眼睛说:“给我拿2000块钱,少一个子儿免谈。”

墩子的坚持让两位村干部也感到很为难,他们无奈地摇摇头。富贵把墩子叫到屋外调解,说:“得饶人处且饶人,你看,人家都向你赔礼道歉了,也答应了赔偿,都乡里乡亲的,差不多就算了。”

没想到,墩子却一扭头,固执地说:“叔,你别说了,从此刻起,说一次情加500。现在二杆子必须给我拿2500。”

真是好赖话不听,油盐不进,此刻的富贵也没辙了。“你们要是这样,这事我就没法管了!”最后他抛下这一句话和大龙摆摆手离开了。

不管就不管,反正事情又搁不烂,况且是咱占着理呢。墩子想。他就回家睡觉去了。

第二天一早,墩子吃过早饭就骑着摩托车去派出所报案。走进派出所屋子,墩子简要叙述了事情的经过,派出所民警听他说完,问墩子叫啥名字,墩子以为人家是要立案,立马响亮地说出了自己的姓名。这时,值班民警却从抽屉里拿出手铐铐住了一脸惊愕的墩子。

“我是受害人,为啥铐我呢?警察同志,你们搞错了吧!”墩子着急地喊叫。

“没错,铐的就是你,昨晚有人报案,说你故意伤人,严重侵犯人权。”民警告诉墩子。

原来,昨晚墩子从二杆子磨坊回家睡了觉,人家二杆子一家人可没闲着。他女儿女婿连夜把二杆子送到了县人民医院,并且到派出所报了案。先下手为强,变被动为主动,二杆子给了墩子一个措手不及。

太阳逐渐西移,火红的夕阳映红了半边天,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,墩子媳妇在门外的大路上焦急地望了好几回,始终不见墩子的影子。“咦,怎么回事?报个案需要这么长时间吗?”她的心里泛起了嘀咕,开始不安起来,连晚饭也没心思给孩子做,就跑着去找大龙和富贵。富贵答应第二天一早就上县城探个究竟。

“能有什么事呢?咱可是受害者……”墩子媳妇在心里嘀咕了一夜,不安了一夜,一下眼都没合。

第二天一早,派出所八点刚上班,富贵与大龙就赶到了。问清了情况,大龙火冒三丈,嚷嚷道:“岂有此理!被告竟然把原告给告了,这也太滑稽了吧!这世道还有没有公平正义?”富贵摆摆手示意大龙别动气,接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派出所民警讲了一遍。民警对墩子深表同情,说已经立了案,不能随意放人,人家告墩子故意伤人有人证,俩村干部都在场,可是墩子说人家偷他的玉米没有证据。

俩村干部碰了一鼻子灰,无奈只好回家了。墩子媳妇听后气的差点晕过去,她想起了一位在县城某个单位担任一个不小的领导职务的亲戚,马上动身去找他。墩子媳妇也不是要走后门,现在只求人家尊重事实,主持正义放了人就行。亲戚问明了情况,说,不管事实如何,人家先报的案,并且已经立了案了,就不太好说了。你说人家偷了你家的玉米,那得拿来证据呢。而咱家墩子打人,人家可是有证据在手啊。这说辞几乎是和派出所民警一个意思。

这世上真没有说理的地儿了啊,墩子媳妇觉得憋屈啊,长泪短泪一股劲地流。亲戚看她哭得可怜,说他可以打个电话试试情况,尽力帮忙。

结果是和想象中差不多,派出所的人可能也给了这位领导一点面子,答应即刻放人,但是要想让人家撤案,息事宁人,墩子家还得出点血,让墩子媳妇先去医院看看人家二杆子,把“礼”做到前面,随后再请人家吃顿饭。墩子媳妇十二分的委屈,一百个不愿意,但是又无可奈何,为了让墩子早些出来,只好买了一箱奶,去医院给二杆子送了去。

接着,墩子出来了,墩子一家和二杆子一家还有村干部在一起吃了顿饭,就算是“化干戈为玉帛”。村干部富贵在饭桌上说,都乡里乡亲的,抬头不见低头见,以后该咋样还咋样,这一页就翻过去了,谁也别耿耿于怀。话是这么说,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,知道墩子吃了个哑巴亏,心里憋屈。

这一顿饭墩子与墩子媳妇都没吃出什么味儿,相反,把委屈与眼泪都吞进了肚里。墩子觉得自己真是窝囊到家了,被人家偷了玉米,结果还请人家吃了饭。饭后,墩子阴着脸,死活不掏钱,没办法,大龙只好先给垫上。

回到家里,墩子越想越生气,他后悔自己当时咋就轻信了二杆子的话呢。要是一直揪住二杆子不放,保留那个现场的证据,然后叫醒妻子,让她去把村干部叫来,看看现场,无论二杆子再诡计多端,也百口莫辩。或者,事发后,当二杆子的女儿女婿给他赔情道歉的时候,自己就该顺着这个台阶下来。唉!也怪自己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,太冲动太贪心了,结果气没出了,便宜没捞着,却吃了个大亏。可是,世界上就是没有买后悔药的,他恨自己蠢,恨自己笨,明摆着自己占理的事,咋就给搞砸了呢?是自己亲手毁了证据,让人家占了上方,越恨越气,结果一下子就病倒了。

墩子媳妇给墩子请来了十里八村有名的郎中,抓了好几副药,就是不见病情好转。郎中说,墩子这是心病,光靠吃药不行,得放下心结。

村里有和墩子家关系不错的,经常来墩子家坐坐,陪墩子聊聊天,给墩子宽宽心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墩子的身体稍稍好了些。

可是没想到的是,自从墩子请了二杆子一家吃了饭回来后,二杆子一家倒是硬气起来了,二杆子他闺女故意找事,整天在墩子家门口骂骂咧咧,叫着墩子媳妇的名字,大声骂:“谁说我爸是贼,我爸偷过谁家东西?××你出来,看我不撕烂你的嘴!……”

村里人谁都知道这其中咋回事,有人捂住嘴巴暗暗笑,说道:“这还敢大声吆喝,还不嫌丢人,唉!”

墩子气得唉声叹气,媳妇儿吓得不敢出声,也不敢出门,一天趁着天黑时,拿着几件换洗衣服去了娘家,躲了些日子。

秋去冬来,二杆子闺女也骂的没劲了,就去城里继续做她的生意去了。墩子的身体慢慢地好起来了,媳妇儿也回来了。只是每当墩子上房子晒粮食或是在路上遇到二杆子,心还是会异样的难受,感觉像是一道伤疤被揭起来的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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